“店家,开门!”
墨君背着已经昏死过去的荀无意,单手死命地拍打着客栈的店门,大声呼喊着。观其动静,大有一言不合就要踢店拆门的架势。
客栈外,屋檐下原本火红的灯笼早已被疾风骤雨吹的不知去向,仅剩从窗内透出来的幽暗火光昭示着屋内尚有人在,但此刻任凭墨君如何敲打,却都得不到回应。
墨君的心中越发地焦急起来。
方才他检查过荀无意的伤势,才发觉这伤势要远比自己想象的更严重。那并非是类似被一剑捅穿了一个洞般的伤口,而是如同被野兽一口咬去了半个左腰,撕开了一个碗大的伤口,触目惊心。
好在荀无意在最危机的时刻运气抵住了孟子度那呼啸而入的罡气,避免了体内整个脏腑被震的支离破碎、当场身亡,随后又暂时止住了血,但即便如此,受了这等重伤,也已经是没救了。荀无意还能吊着一口气,不知该说他顽强,还是该说幸运。
“咳、咳咳!”背后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,这声音咳至一半,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般戛然而止,尔后便是一阵咕噜的血泡。
荀无意痛晕过去后,又被痛醒过来。
他悠悠地望了一眼面前黑漆漆的大门,像是明白了什么般笑了一声,断断续续地说道:“小兄弟……我的伤势,我自己清楚……这已经没救了,孟子度那老贼下手轻重,他更清楚……否则以他的阴狠,又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地放我走?”
墨君继续敲打着门,头也不回地沉声道:“不试试,怎么知道。”
荀无意又咳了一声,自嘲道:“该死的,终归要死,这是天意,没有人可以胜天。”
墨君拍门的手停滞在了空中,随后五指无力地软了下来,轻轻地抚着门面,沉默不语。
但一个行将就木之人在你面前说着自暴自弃的话时,即便他是敌人,想必也无人不为之动容,毕竟人心长肉,谁生来都非冷酷无情。
即使在墨君认为,荀无意可能是个冷酷无情之人,但比之孟子度,至少荀无意不是个该死之人。
那只抚着门的手猛一握拳,下一刻,这漆黑大门便应声而碎。
“荀掌门。”木块崩落,大门随之轰然倒塌,一声巨响,也难掩此刻墨君轻轻吐出的一句话。
“晚辈答应过你,要让荀门坐上四海盟盟主的宝座……你,还没看到呢。”
荀无意愣住了。
墨君踏步而入,背后之人忽然放声大笑。
“我就说,为什么总觉得你那么眼熟!原来、原来……”荀无意笑了两声,表情又变得无比痛苦,再次拼命地咳了起来。他的脸上,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:“老了,真是老了,连眼力都不行了。”
顿了顿,他又道:“难怪这江湖之中莫名地跳出来一名奇才;难怪你会来那场莫名其妙的比武招亲,难怪……你要帮玉展。”荀无意一连说了三个“难怪”,随后怅然道:“可是大将军啊,你莫不是以为,你此举真的是在帮玉展吗?你莫不是以为,我真的是要害他吗?”
墨君并不理会荀无意,将其置躺于一处长椅上,只让他闭嘴,随后在大厅内大呼着“来人”。
但回应他的,依旧只有荀无意的话。
“玉展他是个很特别的孩子,他的那份赤诚之心,没人会愿意去害他染上污尘。无琊大哥用他的方式阻止玉展入朝堂,而我,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阻止玉展入这片浑浊的江湖。”
“荀掌门,别再说了!”墨君死死地瞪着荀无意伤口处因动气而不断渗出的鲜血,怒斥道。
而荀无意却好似剥离了疼痛般,脸上露出了释怀的笑意:“大将军,人之将死,还请听听我最后的遗言吧……有关我荀门、有关玉展、有关七年前逍遥堂的故事……”
“我叫你闭嘴!有话,等活着之后,再好好说!”墨君全然不顾双方的身份,此刻自己俨然一副长辈训斥晚辈的模样。
不知为何,他听着荀无意这般断断续续的话,越听,便越心慌,越是堵的难受。
他突然想起了那天苏小小对荀无意的评价,那时她懵懵懂懂地说了两个字,好人。
这是多么肤浅简陋的回答,但这一刻,这两个字的定义却越发地清晰了起来。
无法以言语解释,只是听见,便明白其中的意思。
譬如,仁慈的君王,是好人;忠义的臣子,是好人;行侠的剑客,是好人;宽厚的长辈,是好人;或者犯了错后追悔莫及拼命寻求赎罪的,亦可算作好人……数不胜数。
天下为何会有很多这样的人?为何这样的人总是出现在我面前?又为何……
要在我面前死去?
墨君的心中不断地重复着这个问题,但没人会给予他一个答案。
既然说不出答案,那么也唯有两字能予以一个回应。
“闭嘴!”
墨君冲至荀无意身边,运气试图为其止住不断渗出的鲜血,但此时已根本无法抑制住后者流逝的生机;想要堵住他的嘴,更是无能为力。
大堂正中那方圆台上,那方微弱的火光几欲燃尽。
任凭墨君如何呼喊,这里都没人能够予以回应,也没人能怒斥一声“闭嘴”,除了……
砰砰。
砰砰。
一阵阵急促而沉闷的敲击声蓦地响起。
荀无意一惊,沉默了下来。
墨君随之一愣,慌乱的情绪 -->>
第二百七十五章 最后的请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