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际,扶喻一步步来到了姜令音的面前。他垂着眼,看着女子轻不已的眼睛,觉得有些好笑。
他这么想,也直接笑出了声。
姜令音对上他的视线,闷声:“陛下笑什么?”
扶喻懒得回答她的明知故问,对她伸出手,语调端的是漫不经心:“真要一个人留在这儿?”
仿佛也在给她选择的机会。
姜令音抿唇一笑,握上他的手,“陛下若是能陪妾身就更好了。”
她站得时间有些长,没有暖手炉,手早已冰凉。扶喻觑了她一眼,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:“朕政务还未处理完,怕是陪不了令嫔。”
闻言,姜令音手指动了动,她耷拉下眉眼,声音低不可闻:“那陛下这是什么意思?”
不陪她,还要牵她的手?
扶喻察觉她的小动作,轻勾了勾唇,淡淡道:“朕陪不了令嫔,令嫔便来勤政殿陪朕,如何?”
姜令音呼吸一顿,倏然抬头,“陛下?”
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?
扶喻哼了声,没有解释。
但,也无需他解释,庆望适时地出声道:“令嫔主子,陛下吩咐的步辇已经抬到钟粹宫外头了。
这消息对姜令音来说是真真切切的惊喜了。
她的脸被风吹得有些红,如水的眼波炯炯地看着扶喻,“多谢陛下恩典。”
女子的心思在他面前从来藏不深。
扶喻掠过她含笑的眉眼,拉着她走出院子。
临走前,他睇了眼面目错愕的淑妃和姜衔玉,稍顿了一下,继而平静地道:“天色已晚,都回去吧。”
二人回神应声。
良久的沉默后,淑妃若无其事地看了眼美衔玉,“诚妃也回去吧,令嫔在陛下身边,不会再有事的。”
姜衔玉迅速低眉,“是,妾身告退。”
姜衔玉一走,偌大的钟粹宫除了原先的宫人,便只有淑妃和她的宫女。
晚风徐徐,宫灯不停地摇晃,烛光也变得明明灭灭。
淑妃抬起手,试图抓住那捉摸不定的一缕风。
绫屏默了默,出声唤她:“娘娘,咱们也回去歇息吧。”
淑妃没有拒绝,然而坐上轿辇后,她却回头看了下钟粹宫。
她没有去看被烧毁了的怡和殿,而是看向了熙和殿的方向。
她忽然觉得,这把火来得很妙。
陛下当初选顾氏女和姜氏女入宫的用意她隐约有些明白,但现在,她却觉得,一切都不一样了。
就好像,这把火烧掉的不是一个宫殿,而是之前的一切。
姜令音跟随扶喻到了勤政殿。
扶喻说忙,也没诓骗她。
他让庆望领着姜令音去寝殿休息,自己则继续批阅先前没看完的奏折。
姜令音眸色不明地看着宽敞的龙床,什么也没说就躺了上去。
她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,可一沾床,没多久就睡了过去。
等扶喻带着满身疲倦回到寝殿时,便见到女子侧躺在他平日歇息的床榻上,露出一截手臂。
莹白的手臂在灯光的映衬下添了些许旖旎。
扶喻眼眸微动,侧身坐了下来。
晚间的寝殿是寂静的,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放大,女子浅浅的呼吸声传到他的耳畔,却并不扰人。
在浴池那儿他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亵衣。
当下,他挨着女子躺了下来,须臾,又鬼使神差地将女子拥入了怀中。
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做,只是感觉这是顺手之事。
他闭上眼,感受着内心的波动。
一种奇怪的感觉,逐渐蔓延全身。
钟粹宫夜里走水一事翌日一早便有了结果。
纵火之人破绽百出,被抓后也很果断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。
昭和宫里,淑妃叫来了姜令音和顾静姝一起看供词。
一张供词轻飘飘地落到了姜令音手中,上面没有写太多的话,但字字句句,都仿佛浸着血泪。
姜令音看向淑妃,后者揉着眉头,一脸忧容地道:“她们听信了谣言,以为顾妹妹会罔顾浣衣坊一众宫人性命,冲动之下,才做出了这种事......”
顾静姝神色复杂,她紧紧绷着下颚,良久才出声:“妾身已经查明,是有人故意在腊八粥里掺杂了巴豆。此人是看守冷宫的小太监,不过是从前与浣衣坊的一个宫女起了龃龉,就起了报复之心。至于巴豆的来历,妾身还在查......”她顿了一顿,
“淑妃娘娘,除了这些,妾身还发现,浣衣坊的宫人还经常受到其他各处宫人的欺辱。”
“浣衣坊的宫人身份低微,终日在院子里浣衣不说,每月的银钱还常被管事们克扣。妾身想,恐怕她们也忍耐许久了。”
所以,一怒之下,竟连自己的性命也顾不上了。
顾静姝说着,有些不忍地道:“此事也是妾身失察,她们被逼急了才会出此下策。淑妃娘娘,妾身想请您饶了她们死罪。”
在宫内纵火烧毁了宫殿,无论是什么理由,都是死罪。
此事,淑妃却做不了主。
宫殿烧毁不是小事,之后还要派人清理、修缮……………
淑妃叹了口气:“顾贵仪妹妹,本宫知道你心善,但此事,还是要禀告陛下,请陛下决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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